初冬之际,不同于炎热潮湿的南疆,北国已然飘起了细碎的薄雪。
    雪粒纷纷,洁白如盐粒,在寂静的深夜中轻轻飘落。
    巍峨的皇宫,在夜色中更显浑厚威严,无声承接着自上方飘落的雪粒,屋檐上的洒金瑞兽都披上一层白纱。
    帝王寝宫中,雕龙镀金烛台搁置在四下角落,上面举着几支燃至一半的蜡烛。
    烛火静静燃烧,偶尔爆出一声噼啪声,墙壁上的淡淡影子都晃了一下。
    硕大的龙床上,帐幔轻轻抖动几下,传来淡淡的簌簌声响。
    年迈的帝王,在龙床上辗转反侧,久久不得睡意,竟是失眠了。
    “皇上,您还没睡着?”
    歇在外头的苏公公,在半刻钟内连听见三次隆安帝翻身的声音,慢慢坐了起来,轻声朝里头问道。
    里头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。
    苏公公没有着急,坐在榻上等了半晌,才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:“唉!”
    闻声,苏公公立刻穿戴起来。
    屋里燃着火盆,并不寒冷,他随手披了件衣裳,便快步悄声走向寝宫里头,站在床外,低声问道:“皇上,您是怎么了?何事忧心难眠?”
    “不知陨儿,此刻如何了?”
    隔着道道帐幔,传来隆安帝疲累沙哑的声音。
    苏公公微微一怔,随即恭声回答道:“燕王殿下乃是身经百战,有他带兵前去,必然一切顺利。
    想必过不几日,皇上便能听见大捷之报了。”
    隆安帝没有说话。
    良久,又传来一声叹息。
    “你下去吧。”
    隆安帝沉沉叹了口气,抬了抬手。
    帐幔上映出一道摆手的影子,苏公公顿了顿,只好道:“请皇上保重身体。”
    弓着身子,静悄悄退下了。
    隆安帝躺在帐内,睁眼看着帐幔上方,久久没有睡意。
    一团团的福寿详纹,印在帐幔上方,隆安帝看了一时,忍不住闭上了眼睛。
    眼前浮现出一张瑰丽的面孔,狡黠灵动。
    白皙光洁的手臂,从他怀里探出去,指着帐幔上方,声音清脆:“太难看了,全然瞧不出是什么,绣些花鸟虫鱼多好?”
    他记得那时虎着脸,又好气又好笑地按下她的手:“朕是一国之君,是七尺男儿,帐幔上绣那些东西,成何体统?”
    她便撅起嘴,然而眼中丝毫没有怒气的影子,里头闪动着一些叫人忍不住心神迷醉的东西,然后翻身骑坐到他身上,在他身上煽风点火起来:“堂堂一国之君,不也要被我骑在身下?”
    他封她为慧嫔,便是因为他觉得她灵慧狡黠,聪敏可人。
    他最爱她的大胆妄为,小妖女似的,总能叫他不可自拔。
    她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女子,大胆、出格,总能说出一些似是而非,叫他不赞同却无法反驳的话。
    她行事出人意表,似正似邪,每每叫他恨得牙痒,却又无法真正动怒。
    她进宫后,做了许多错事。
    从一开始的争风吃醋,到后来的胆敢对龙种下手,再到后来试图谋害皇后,他都一忍再忍,不惜得罪重臣,也要护她性命。
    但她却怪他不肯升她为妃,时常跟他怄气,甩脸子不跟他说话。
    如果她老老实实的,不那么嚣张,不惹得众怒,他便是封她为贵妃,叫她仅次于皇后之位,又有什么呢?但她做了太多的错事,他让她待在嫔位,已经是最大的让步。
    否则,便是他肯,后宫妃嫔和前朝臣子,也决计不同意。
    她不理解他,她总是生气,眼睛里的怒气动不动便涌出来,到最后变成了怨恨。
    她争,她斗,她闹,他都能容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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